[楼诚]重生 [2]
1978
夏
正是六月，窗外蔷薇馥郁的芬芳，随着夏季的微风，徐徐飘进屋内，香气微熏。
明楼回到明公馆已经三个月了，可是他还是记不起阿诚的名字。
明诚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看书，是泰戈尔的《飞鸟集》。因为祖国被侵略，泰戈尔创作了无数诗篇来鼓舞人民，他的博爱仁慈令阿诚敬佩。
世上有多少荒秽的心田，多少被误解的藤蔓和被毒害的种子。在这个慌惨的土地上，难得有少数的丈夫，不怕阻难，不自馁怯，肩上抗着铲除误解的大锄，口袋里装着新鲜人道的种子在奋斗着。泰戈尔先生就是这少数中的一个。
泱泱中华，这样的人明诚也见过很多。
他能在书中找到自己潜在的灵魂，总会想到自己和大哥一起在黑夜中并肩的日子。
明楼离开的十年，明诚习惯了在书里打发苦闷的时光。十几年过去了，倒也养成了习惯。
书中的世界莹澈又美好。
———
明诚记得自己年纪还小时，总喜欢天天缠着大哥，问他许许多多的问题。
不管问题多么奇怪，明楼都微微一笑，握着他的小手，用温柔又亲昵的语调，耐心地给他解释。那时候，时间走得很慢。
但在见不到明楼的日子里，他只能自己在书里找答案。
可现在明楼回来了，他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。
窗明几净，光晕带点淡淡的金轻轻打在阿诚的脸上。
明楼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。
“嗯..我真的好像在哪见过你......”明楼托着下巴，眉头微微蹙着。
三个月来，他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。
“在哪？”阿诚笑了，似春风抚过浅湾。
“......不知道，反正就是见过...”明楼抓抓脑袋，露出思考的神色。
“想不起来就不想吧，说不定你记错了呢。”明诚合上书，轻扬嘴角，可脸上却掠过一丝小小的失望。
“也许吧...”明楼不再思考这个问题。
微风慢慢踱过窗前，风铃清脆地响着，静谧舒心。任凭外面的世界怎样纷扰，明公馆永远像现在这样宁静安好。
明楼望着阿诚，他觉得这个人眼睛里有星星。
“我觉得你是个好人。”
“为什么这么说？”明诚俯身向前，从茶几上拿了一个苹果。
“因为你不像那些人，天天逼我写作文。”明楼想了想继续说，“如果我不写，他们就不给我饭吃......”
明诚向前的身体轻微一顿，原来要拿苹果的手停在空中，最后无力地搭在了膝上。
“不过，我一个字也没写，他们没办法，就把我关进小黑屋里，可我就是不遂他们的愿。”明楼嘿嘿地笑了。
戛然，明诚鼻子酸酸的，他有很多话想说，却说不出口，梗塞在喉咙里。
一想到大哥为了自己受苦，他就如若置身冰窟。
他强忍着情绪，重新给明楼削好了苹果，像以前一样。
“不说这个，来，吃个苹果。”明诚递到大哥面前，努力在脸上泛出微笑。
明楼笑着接过苹果，眼角露出一些好看的皱纹。
明诚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哄一个孩子。
我就是一个仆人嘛。
往事种种，漫上心头。
—————
“你的家人呢？”明楼嚼着苹果问。
家人？这个词在明诚脑海里早就没了概念。大姐在战争还没结束时就先走了，明台调到北平后，在执行任务时丧生了。也有人说他没死，明诚也打听了很多次，可终究是找不到了。
明家人就是他的全部。
所以当大哥被带走时，他就没有了家。
“我没有母亲，也没有父亲。”明诚淡淡地说，他像一个讲故事的人，平缓又自然。
“在很小的时候，我被一家好心人收养了他们就是我最亲的人。”
明楼感兴趣地凑上前，像一个听故事的人，好奇，置身事外。
“所以我有一个姐姐，一个弟弟，还有.........一个大哥。”说到这，他沉默了几秒，眼神悄悄地停留在面前吃得正欢的明楼身上。
“他们对我很好，视亲人般对待......教我读书，教我做人。我第一次感觉，生活充满了希望。”明诚抬头看了看融融的灯，又慢慢地说，“一家人在一起总是暖暖的，一起吃年夜饭，一起打羽毛球......斗嘴聊天也很开心。我还记得，弟弟有时不省心，到处乱跑，怕被大哥打就缠着我，让我帮他向大哥求情，大姐就护着他...”说到这，明诚忍不住笑了，但笑容只一下，就被似有似无的黯淡抹去了。
“那挺好啊，你很幸福不是吗？”明楼问，“后来呢？”
“后来，战争爆发了，很突然。大姐和弟弟都牺牲了。”明诚深吸了一口气，轻轻闭上眼。
明楼这次安静了好一会，只是同情地看着眼前的人。
“那不是还有一个大哥嘛。”
“大哥？......战争结束后有些时日，大哥不知道去了哪里，就再也没回来......”明诚又睁开了眼，故作失望，却小心翼翼地凝望着明楼，眼眸里满是希冀。
“他怎么可以丢下你一个人。”明楼有些生气。
听到这里，明诚的睫毛微颤着，带着些许的失落。
“他叫我等。于是我就等啊等啊，给他寄一封一封的信，天天盼他回来......十年了，信若石沉大海，人也杳无音讯。但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。”明诚说得坚定，勇敢又坚定。
明楼很想抱一抱他，真可怜。
“如果是我，我才不会丢下最爱的人呢，我会把他栓的紧紧的。”明楼想了想说。
明楼犯傻的样子把阿诚逗笑了。
其实有时候明诚觉得这样挺好的，如果可以重来，他会一直陪在大哥身边，永远也不离开。
———
晚上，阿诚梦到了大哥。
稚气的他牵着大哥的手，在堤岸慢慢地走。夏季的海风吹得人很舒服。
他问明楼：“大哥大哥，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呀？”
明楼摸摸阿诚的头，笑了：“人来到这世上，就是为了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啊。”
“可是总有一天我们会死的。”阿诚有些悲伤。
“我们不会死的，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就像冥冥之中的宿命，就算时间消失了，我们也依旧在那里。万年之后我们也许会化作泡沫，融入空气，终会相见的。”
看着阿诚满脸的疑惑，明楼笑了笑，抱起阿诚，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。
“不懂没关系，就像阿诚和我，永远不会分开。”明楼温柔的笑着，揉了揉阿诚乱蓬蓬的头发，看破了他的心思。
“对，大哥去哪，我就去哪。”阿诚高兴地蹭了蹭明楼的肩，像只乖巧的小猫，抱得更紧了。
美丽的人和梦温暖了他一枕的冷清。
第二章/完
|遇见你就是我的宿命。|
Things look phantastic in this dimness of the dusk---the spires whose bases are lost in the dark and tree-tops like blots of ink.I shall wait for the morning and wake up to see thy city in the light.
我将等待着黎明，而当我醒来的时候，就会看到在光明里你的城市。
----------泰戈尔《飞鸟集》
注：thy指you 旧时用法
@蓝瞳_ @秋来归兮茶满溢 @cndota @子因有你，文动我心√ @くろ傷 @PaperHearts @蔚然成枫tamia @开元莫聿 @松一木先生 [同题笔会]交稿 宿命在结尾强行插入/////
@林大兵你鞋带掉啦 @风舍 @见璟生情 @Y H @psilocybin 欢迎围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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